天主教對於人生痛苦的看法

 

  苦,人人有經驗,大家都謝絕,偏偏它不請自來,吾人想擋擋不住,想躲躲不掉,只有任其擺佈。痛苦來臨時,如針刺刀槍指向心臟,恐怖!無奈!達到極點時,如泰山壓頂般,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驕傲的人性,終於承認人的渺小,生命的脆弱,種種的痛苦是天意呢?前世因果報應呢?抑或其他?天主教有什麼看法?首先請看下列三個例子:

  聖經中的約伯,生性正直遠離邪惡,有七個兒子三個女兒,七千隻羊,三千隻駱駝,五百隻牛,五百隻母驢,且有眾多僕人,然而短短時間內,這些牲畜及僕人被搶走了,被火燒了,全部兒女又在一陣颶風吹拂下,被倒塌的房屋壓死了,家中只剩他和妻子兩個人。過不了多久,他從腳到頭都長了毒瘡,於是約伯開始厭惡生活,詛咒生日,希望早日安息,他說:「願誕生的那日消逝,願報告『懷了男胎』的那夜滅亡……嘆息成了我的食物,不停的哀嘆有如流水,我所畏懼的卻臨於我身,我所害怕的卻迎面而來,我沒有安寧,沒有平靜,沒有休息,只有煩惱。」

  白蘭德(Benedetta Bianchi Porro 1936-1964)義大利人,出生即罹患先天性小兒麻痺症,一條腿跛了,12歲裝上背帶,使脊椎骨不致於扭曲變形,對於跛腳的她走路更加不便,由日記中可知她的抱怨:「今晨第一次穿上背帶,我好傷心!兩個肩膀緊緊地被拴住,簡直不能呼吸....太陽!我的太陽!您照耀時顯得多麼的興高采烈,可是中午放學回家,穿著這條背帶,走在太陽下很難受!」病魔繼續折磨她,又失去聽覺,因為耳聾鬧笑話,經常受到老師及同學們嘲笑。17歲入米蘭大學醫學院就讀,22歲左半臉麻痺,次年病毒蔓延,兩腳都麻痺了,從此以後永遠不能再走路,只好躺在床上或輪椅上,且不得不放棄心愛的學業。一九六二年十月進行口腔潰瘍手術,所有的牙齒都拔掉了,完全喪失味覺和嗅覺,次年二月動腦部手術,一位友人為了安慰她,引用他人詞句贈給她:「如果害怕,我就坦然地說害怕,這樣天主會再一次堅強我的心。」夜晚她從麻醉中醒來,顯得很驚慌,深恐在黑夜中被遺棄,說道:「喔!我的天主,真痛苦!我的十字架太重背不起來,我要心甘情願地承擔,不要被迫地接受!」隔天手術失敗,全盲了。

  美國籍的蘇茲截克神父(Walter Ciszek 1904-1985)年輕時響應教宗庇護十一世號召,預備到無神論的共產蘇聯傳教。可惜的,晉鐸後無法入境,只好先到波蘭當神父,一九三九年九月戰爭爆發,德軍佔領華沙,俄軍橫掃波蘭東部,且雇用大批人到烏拉爾山區工作,蘇神父趁此機會跟著工人入境。此行是福是禍固然不可知,短期內還可能與外界失去聯絡,其中包括家人、修會、天主教會、美國政府,但為了傳播福音,為了廣大的俄國人民靈魂上的需要,即使犧牲生命亦在所不惜,遂毅然決然地背起十字架,無惑無憂無懼的邁向無神論大本營蘇聯。一九四一年六月德軍攻入,一天凌晨三點,他及其他數百人在秘密警察槍口下,依間諜罪名被捕,移送白爾姆監獄,擁擠的囚房幾乎沒有轉動的空間,窗戶用金屬百葉窗覆蓋,僅剩少量光線,缺乏新鮮空氣,沒有自來水,全身又污穢不堪,根本不可能換衣服,骯髒的地板當床舖,隨時有小蟲爬到身上,人性尊嚴在這裡受到極大貶抑,大家腦海中充滿了無助及失望!更糟糕的,多年來官方無神論宣傳已達到效果,大家認為神職人員是一群嗜酒嫖妓道德敗壞和社會主義不能相容的人之組合,如此嚴重地傷害了自尊心,讓他「無能為力」之外,尚有一種「我是沒有用的廢物」之感覺!由於被指控為梵蒂崗間諜,又轉送到莫斯科附近的盧班卡監獄,當時的盧班卡是一個可怕的字眼,許多人到了那裡,精神跟著破碎了,獄中食物原本缺乏,戰時更是寒酸,天天餓肚子的滋味真難過,每天喝下最後一口湯或開水,就開始盤算到下一餐還要多久時間!不定期審問有時連續幾個月,一次可能幾小時,48小時或更長時間,中間沒有休息睡眠也沒有食物,然後突然停止幾個月,而每一分鐘每一小時每一天只得處於無邊無際孤獨封閉世界中!囚禁期間大部份是單獨一人於一小室中,除了衛兵送飯時間,難得聽到聲音,倘有細微聲,囚犯們變得異常敏感,深恐惡運臨頭。孤獨封閉牢房內,沒有訴苦對象,沒人鼓勵您不要放棄希望,或建議您如何活下去,所有痛苦全由一人承擔,這種環境彷彿神學家描述的地獄之苦:靈魂判處永久失落天堂,看不到希望,只有哀嘆相伴!經過許多審判官無數次的詢問,若同樣問題給予相同答案,他們暴跳如雷,質問是否事先背好的謊言,若供詞有變,他們憤怒有加,質問是否隱藏證據和前後矛盾,多麼的野蠻!末了審判官拿出長長筆錄要他簽名,他一口否決了,否認間諜指控,並且不承認筆錄上捏造的種種,唯審判官威脅說外面的戰爭還在進行,不簽名的話將活不到太陽下山時,可憐的蘇神父苟活於死亡陰影下,簽與不簽兩相難!5年盧班卡黑牢結束後,被判到西伯利亞勞工營做年苦工,並不輕鬆,然他一一克服。後來一件驚心動魄事情發生,于諾里耳斯克第五號營區內的囚犯暴動,敉平後,蘇神父及另外許多人是第一個被帶到營外砂坑的隊伍,無人知道將受到什麼樣的體罰,突然面前士兵們一個個舉起步槍,瞄準頭部等待射擊命令,這一幕他嚇呆了!片刻之後就要死亡,毫無準備地站在天主面前!他的胃嘔了一下就麻木了,心臟好像停止跳動,身上任何一塊肌肉也不聽指揮,內心更是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懺悔罪過,就連基督徒最基本的行為也做不到。爾後一群官員衝出,阻止了處決行動,此刻他的心砰砰地跳,全身每一個神經每一塊肉都在顫動,雙膝無力不停地發抖!悲哉!滿腔熱血的蘇神父,還未展開傳播福音工作,卻要在異國先受苦坐牢23年!

  天災、戰爭、貧窮、傷病、坐牢、事業失敗、功課差、失戀、離婚、受侮辱.... 等一串長長的痛苦名單,誠然不幸,痛苦引起的孤獨感、被遺棄、遭排斥是它的後遺症,因而苦上加苦雪上加霜,望之生畏。痛苦!痛苦!難道沒有任何好處嗎?難道沒有人歌頌讚美嗎?

  醫學上有一種「先天對疼痛感覺遲鈍」的症狀,得此症者,則小孩咬破手指不會痛,不知哭叫引起大人注意保護身體;人不能感覺頭痛信號可能喪命。又如癩病是專門破壞疼痛神經的病,有一個病人每天用高溫熱水洗臉不會痛,致失明了!若老鼠夜間咬掉手指,也許第二天才被發現,沒有「痛」的世界真是悲慘!因此世界著名的癩病專家布蘭帝醫生(Dr. Paul Brand)設計一種有痛覺之人工神經,使病人可以感到疼痛,發出警告信號,他毫不猶豫地說:「多謝天主發明了疼痛,我不相信有比疼痛更好的發明,這的確是美妙的!」如人體發炎部位,肌肉對於疼痛的敏感,為正常時候的十倍;皮膚具有千千萬萬的疼痛細胞,且各有疼痛點分佈各處,但不是隨便亂分佈,而是各有重點,像眼角膜非常嬌貴,只要○•二克壓力就可感到疼痛,輕微損傷即成瞎子,手指須三○○克壓力始有疼痛,便於繁重工作。所以對於癌症末期等的病人而言,疼痛固然不舒服,對大多數人而言,疼痛警告危險的來臨,盡保護身體之責。

  其次,傳達疼痛到腦子的神經和傳達快感到腦子的神經是同一條。熱水浴時,首先是刺疼,再試時疼痛減輕,漸漸感到舒適,最後全身浸入熱水中舒暢無比。舉重時,臉上一付痛苦表情,當成功舉起又放下,非常高興,痛苦與快樂在一兩秒鐘之內表露無遺。另外施捨後的欣喜,荒漠中尋到甘泉之樂均是。中文「痛痛快快」一詞先痛苦後快樂,有其哲理,若與「快樂經常逃避追求快樂的人」相比較,可知「痛苦」對於「快樂」具有正面的、積極的、偉大的貢獻,痛苦益於快樂!

  痛苦能否讓人修德成聖呢?平安舒適日子人容易驕傲,認為所有成就皆是自己努力奮鬥得來,談不上好運,想不通他人為什麼有不幸和煩惱,一旦痛苦來襲,才警覺到: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不會做的事太多了,單憑人的智力和努力無法脫離困境,須有神恩助佑才能成功,而過去成就引起的自大狂太幼稚了,簡直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謙虛」美德於焉誕生!對人謙虛--不驕傲,認同別人痛苦,關心別人痛苦,「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的偉大胸懷跟著建立起來!對造物主謙虛--敬天,痛苦令吾人抬起頭來,往遠處想,想到了上主確實存在,同時了解此世不是永久居所或最後目標,有一天,我們還要離開世界歸向上主。因此痛苦強迫人改變人生觀,尋求天主協助,再學到謙虛、慈悲、友愛、敬天..... 等美德,多麼奧妙啊!

  「火煉真金,苦煉真德」,只是由痛苦學得各種美德,進而領略它的好處,嚐到它的甘美滋味,往往要長久時間,且經過咒罵期反抗期。前述三位受苦極深的人皆曾抱怨痛苦折磨,生命晚期卻能聞到痛苦的芬芳,如蘇神父一再的感謝天主選了他當神父,又讓他在盧班卡接受嚴厲的考驗,益於日後為其他受苦的人服務,他體會了當神父的喜樂!一九六三年回到美國家鄉時,許多人問他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大家認為他已死在蘇聯監獄了,他的答覆是:「天主的照顧」。

  痛苦固然難受,然非可恥。耶穌是無罪的天主降生成人,歷經貧窮、失敗、侮辱.... 最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祂的受苦提高了痛苦的身價,證明人間痛苦非恥辱、非天主處罰、非天主捨棄,而是耶穌特選來分擔祂的苦難,以參與天主救贖人類的偉大工程,何等神聖!聖經記載耶穌公開否定胎生瞎子是他本人犯罪,或他父母親犯罪結果。司羅瓦塔倒塌壓死18人,耶穌也公開否定這些人的罪比耶路撒冷其他人的罪大。再看真福安德修士 (Frere Andre 1845-1937) 雖然顯了許多奇蹟, 治癒了許多人疾病, 但他更是常常告訴大家, 效法救主, 歡迎「痛苦」, 他一再強調的說:「我們不應該求天主使我們避免苦難, 卻應該求天主使我們忍受苦難。」 他身體力行, 自我尋求苦難, 也曾引述昔日一些殉道者死前的謝意說:「感謝好天主吧! 祂用苦難來試探,真有福氣!」 人們若明白痛苦的真正價值,早就焚香祝禱, 追求「痛苦」了。 有一位年老朋友吐露自己苦衷, 修士說:「快唸謝恩經, 感謝好天主來眷顧您了!」 朋友答:「您神經病! 不識時務!」修士說:「別這樣講, 將來您會瞭解的, 天主用苦難招待自己的好朋友或忠僕, 熱心人士為天主做事, 天主用『痛苦』 酬勞他, 痛苦不是小事, 它有偉大的價值, 只有『天堂』才能和它相比擬。

  人類原罪、魔鬼引誘構成了世界上的痛苦,它雖為天主所允許,但不一定是命定說,因人為努力可以克服它,藉著虔誠祈禱也有希望減輕。當我們盡力而為,達到力量極限,苦還是不可避免時,可將之視為天主旨意或天意,欣然接受它,並且痛苦愈深聖寵愈多,絕對不要吸毒輕生「逃避」它,或犯罪「報復」它,「盡人事,聽天命」妙哉斯言!天主教也反對自殺,或消極不作為等待死亡之慢性自殺,因為自殺是殺人的一種,犯了「勿殺人」戒律,且失去「贖罪」機會,且吾人不知道死後靈魂何處去,且讓還在世上的家人親友一生一世難過難忘,因此用自殺結束痛苦是撒殫的欺騙誘惑,應予以拒絕。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六百萬猶太人被關入集中營中,過著「生不如死」或等待死亡日子,有人抱怨和質疑:不能自由的創造自我,不是自己所要的積極人生;有人抱怨和質疑:不能自由的快樂的享受大自然賜予的一切,不是自己所要的體驗人生;有人抱怨和質疑:苦難沒有什麼意義,再加上不知道痛苦何時才能結束,故自殺之唸頭出來了,許多人也真的自殺了!心理醫生福蘭克(Viktor E. Frankl 1905--1997)亦曾被關入奧許維玆和達浩等集中營三年,他後來提出建議:此種情況下,不妨將「我們對生命有何期待」換成「生命對我們有何期待」,而「受苦受難」就是生命對我們的期待。他也說集中營中的人,若抱著此觀念堅忍下去,往往能夠活著離開最後與家人團圓。如果我們將受苦受難連結到「贖罪」----贖自己和別人的罪,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由於福蘭克是醫生,於營中享有比其他人多一點點「走動」自由,親眼見到聽到營中一位年輕女子以下之言語,她知道自己近日內會死,仍然開朗的說:「我感激命運給我重重的一擊」「因為我過去的中產階級,讓我養尊處優慣了,從未嚴肅的探討心靈問題」「在我孤獨寂寞時,這棵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指向窗外一棵正值開花的栗子樹,說:「我常常和樹說話」「它對我說: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就是生命,永恆的生命」她面對無可扭轉的死亡命運,仍然緊緊抓住生命。請看耶穌被釘上十字架前夕的被捕前的祈禱,祂說:「我父!若可能,求祢將這杯遠離我,但不要照我的意思,而是照祢的意思。」第二次祈禱說:「我父!若這杯不能遠離我,必要我喝,願祢的旨意實行。」,第三次祈禱,又說了同樣的話。 天父沒有答應,祂不得不「聽天命」接受人間的十字架苦刑,成了人類典範。

  聖女小德蘭說:「天主造的每一朵花都很美麗,嬌艷的玫瑰,潔白的百合,掩不住細小紫羅蘭的芳香,以及雛菊那份動人的純樸;我了解,如果那些小花都要做玫瑰,那麼大自然就會失去它春天的燦爛外衣,田野不復有小花點綴成的一幅圖畫了。」 人人有痛苦,有的多有的少,有的深有的淺,分佈得不均勻;痛苦來到時,讓我們虔誠祈禱且竭盡力量克服它,倘依然存在,即將之視為天意,勇敢接受!當它折磨得讓您感到非常害怕時,請向天主細訴,祂會再一次堅強您的心!痛苦不但不可恥,相反的還有許多好處哩!如痛苦警告身體危機即將來臨,善盡保護責任,如痛苦益於快樂,如痛苦有助於修德成聖。親愛的朋友們,若您有任何痛苦,非常歡迎您到附近天主教堂與神父修女們談一談,他們也許可以想辦法幫助您,雖然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若您請求的話,他們樂於免費無條件為您祈禱,求天主減免痛苦,雖然不一定每次祈禱都有效!若您願意的話,他們也樂於引導您入教堂,看看十字架上的耶穌苦像,比一比誰的苦較多較深!若您要聽天主教福音,進一步了解生命真諦,他們是舉雙手贊成。最後當您聞到「痛苦」的芬芳,嚐到「痛苦」的甘美時,請跟我們一起讚美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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